露白散文·丽质天成是槐园

来我们沈丘吧，我们这儿有个美丽的槐园。

       自2011年，对外地的文友诗侣，我总这么说，尽管沈丘仍有许多足以夸耀的地方，如乳香台，如华骨冢，如流波不止、传说无数的颍河，如历史悠久、文脉丰厚的古项遗址……

    槐园之于沈丘，如西湖之于杭州、故宫之于北京，纵然无后者显赫的声名与尊贵的仪态，但她的绰约，让所有沈丘人拥有与我一样底气十足的自信。

       2010年10月，在槐园还是一个布衣乱发的小姑娘时，有人已预见了她倾城的芳华，彩笔摹之，玉管歌之，一时，呼唤与喝彩沓然如雨，槐园遂似曹雪芹笔下的美人，霓裳荷衣，麝兰玉佩，离柳坞，出花房，以回风舞雪的神采，飘落凡尘。

      槐园的美让人惊诧了。儿童们来了，雀然为乐；老人们来了，怡然其游；过客止步，游子回踪；诗人，画家，歌唱家，舞蹈家……各展所能，各倾其艺，向槐园献上一束束芬芳的心香。《海拔七十六米的风景》，是国家一级作家、散文学会副会长王宗仁先生的礼赞；《在槐园怀想》，是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副主席乔叶女士的讴歌……

      远非笔墨所能形容的韵致，让人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朱丽叶，槐园的美绝非一二三四、甲乙丙丁的只言片语可以概括。一流的佳人，必然具有一流的容貌和骨象：皓齿明眸，纤腰秀颈；更有一流的神韵和气质：仪静体闲，态绰情柔。而槐园，外润而内贞，非“绝代“二字不足以形容。

     先说槐园迷人的身段。

     槐园东西狭长，背依宁洛高速，正似一位美丽的女子曲身而卧于绿茵之上。凡一睹槐园的人，皆为她纤秾有致的姿态所倾倒。

      从大门进入，其右手是一个巨大的千字文广场，环绕于广场之外的是一束高低错落、叶明花艳的“山丘”，飘展于“山丘”之间的则是一条蜿蜒回旋、乍分又合的小道，而漫道侵足、牵襟扯袖的是纤纤茸茸的绿莎和芊芊绵绵的小树了。你一路穿行，便绿了眼睛，醉了鼻翼，心也晶莹似一颗叶尖上玲珑的水珠儿。

      在广场的西北，小路飘上一座葱茏的翠峰——槐仙山。尽管海拔只有七十六米，除了一些凌云摩霄的高楼外，在广袤的平原上，槐仙山的雄伟也足以让人翘首以望了。山虽不高，却脊骨崚嶒，沟壑深邃。小路跌宕起伏，把你在微喘欲歇的时候，引到了山顶的观槐亭。

      亭子为攒尖撮角式，两层六檐，雕梁画栋，古朴雅致，似顾盼生辉的明眸，凝聚了槐仙山的神韵。但一到亭子间，你会顾不上小憩，因为，无论哪一个方向，你放眼望去，便不忍收回。若以相机取景，三百六十度，便是三百六十幅丹青难写的画图。自西向南，远处是绿树扶疏间一幢幢盛装丽人般的高楼，近处是波止云闲、静若处子的槐香湖；自东向北，俯瞰是绿叶蓬勃、琼花缤纷的槐林，远眺是坦荡如砥、烟树连天的原野……

      槐园建成次年，槐园管理处为各景点征名。我为山拟了两个名字：一曰“绿云峰”，一曰“香雪峰”。“绿云”是古人对美人秀发的称谓。想一山葱茏，以“绿云”命之，岂不美哉？一时又想，若是槐花漫山遍野时，恐怕非“香雪”二字，不足以喻其妙喻其美喻其势了。只是，因山有“仙”，才有了今日的芳名。

       “为我抚琴凭碧野，与君携酒上兰舟”，这是去年六月为邀京华周清印君我写的七律中的一句。试想，身临翠微，手挥朱弦，目送飞鸿，心游太玄，人生得此境界，岂不抵十年的春梦？

       槐仙山西坡十分陡峭，你小心翼翼地踏着石阶而下，自然无暇他顾。但是，当你直起身子，尚未气定神闲时，瞬间的一瞥又让你惊叹不已——你怀疑自己就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位渔翁，一脚踏进了武陵溪。  

 以三槐桥、七星岛为界，槐香湖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湖岸的曲线天然而优美。绝妙的是春夏之际，只一眼的杨柳婀娜、蒹葭参差，你如醉了春醪，双脚就迈不动了。若你再探了身子，眼光挣脱小径的牵绊，你会又多了一份惊喜：那菰蒲深处，芙蕖之间，竟有几只翠鬣红毛的鸳鸯正相昵对浴呢！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这不是《诗经·陈风》里的风光吗？“春江水暖，蒌蒿满地”，这不是苏轼笔下的景致吗？曾经隽妙的意境，曾经葳蕤的想象，不再遥不可及。

       从槐香湖西南曲折走向东北就是三槐桥。

       三槐桥拱高坡长，轮廓优美，与水中的倒影一起，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诗情画意。但是，若你眺望一眼，就此别去，无疑是一个不小的错误——距离产生了美有时也会疏远了美。且不说桥栏杆上所镌刻的古人咏槐的诗句多么芬芳，也不说三个巨大的孔壁上所描绘的图案多么意趣盎然，只你不踏上三槐桥就去不了七星岛，去不了七星岛，你就遗漏了整个槐园最值得驻足一赏的地方。

      七星岛以像北斗而得名，但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一张日光月波为润、春风夏雨来弹的七弦琴。巨槐，修竹，嫩苇，纤草，皆是时而繁音急节时而柔声细语的弦。若你在绿荫里置一竹榻，与友人对弈，红尘不到，天籁是听。纵使蓬莱三山的神仙，想必也要嫉妒几许。

       湖的南半部水域更为广阔。碧树和修篁之间杂以艾草、红蓼、茨菇和荇菜的湖岸，线条迤逦，拢了兼有丁香色和槐花香的湖水一片，映着山青云白，如梦如幻，只欲让你学了少年，跳上一只游艇，扣舷击节，歌一曲“指点昔人行乐地，半是鹭汀鸥渚”，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惜别妩山媚水，转到中轴线，你仍忍不住回眸一望且恍然心悟：原来，槐园的布局堪说山水一体，气势连绵。细品，这交融、和谐、浑然天成的艺术不正是槐园内在的美吗？

       但槐园内在的美还有另一个层次——它承载一种寻根的文化。

      “槐，怀也。”木鬼为槐，槐有人的魂魄，因此，国人自古崇槐。周有“三槐九棘”之制，以“三槐”而代“三公”。至五百年前，山西洪洞大槐树下，数次规模动辄数万人的迁徙之后，中华大地更多了崇槐、爱槐的情节。“人本乎祖物本天，必恭敬止唯乡梓”。于是，槐树，有了一个至尊的称谓——国槐。而地处中原的沈丘此情尤甚，只“槐店”二字，就让每一个沈丘人与槐结下了不解之缘。

      大门之侧的两棵古槐，树龄已愈千年，四五人方能合抱，堪称阅尽人世沧桑的神木；当你仰望它们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就生了一份敬畏、一份感慨。“嘉木犹存故园绿，槐花不改旧时香”，当年先祖山高水远的磨折和筚路蓝缕的艰辛仿佛就书写在每一朵花每一片叶上。

      但槐园蕴涵的文化亦不止于此。

      当你踏进槐园，或许第一眼就看到了右侧由几十株大槐树围成的一个大广场，并为一册大“书”所心动。广场高于普通的地面，由一色的青石铺成。你踏了四五级台阶，来到这宽阔的平台上，仰望蓝天白云，伸开双臂，虽不能羽化而登仙，却使身心得到一个彻彻底底的放松。然后，在你转睛之时无意之间，青石上一个个或真或草、或隶或篆的“槐”字，又让你兴奋起来。物象上的槐，根深干老，是沧桑之美；枝曲条细，是纤柔之美；花白叶绿，是绚丽之美。而文字上的“槐”，与许许多多的汉字一样，是开在我们心灵上的花朵，其声其形，是记忆之美；其旨其义，是思想之美。你站在槐树也站在槐字的世界里，或许，你平生第一次才真正地感悟了“槐”之伟美、“槐”之无限的内涵，从而对槐园的水韵山色、芳心木灵，会有更深一层的感悟。但这一切你还需要留待他日去细细地品咂，因为眼前那册巨大的简书，就像一块的引力非凡的磁石，使你不得不趋步向前。

     《千字文》，字词精当，声韵优美，涵盖天文地理，囊括人文历史，赢得了千年的颂赞——像林语堂评价苏东坡所说：人世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立在书册之前，或朗吟或默诵，随着跌宕的音节、铿锵的声调，你襟抱里那蕴藏的豪气，怦然动心，遽尔干霄……寥寥千字，让你行山走水，步云追月；让你与哲人相晤，与贤者对语……

      周兴嗣啊，无枉青丝化雪，一夕功夫，掷笔推窗，已如排兵布阵的孔明，完成一个鬼愕神惊的八阵图；又如引商刻羽的师旷，谱奏一阕霓飞霞舞的乐章。

      周兴嗣，《千字文》，是谓槐园之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