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人爱犬之至者十有八九，厌犬之至者四有二三。爱犬者曰：“余爱为之相伴、灭孤、香欲、通灵。”厌犬者曰：“厌恶为之彼而陋,异或相喜于诸另。”大可见，人之相愿皆于心，抑岂文章束竭泯。

    故想余，时二岁。家祚凋零，至寒至贫，父母相袭于新土，余则关居于祖数。此去朔年累累，祖二父母岁年耄耋以至加，余则孤弱未蒙似彘娃，相伴随老，甚者忧甚。

    值于六岁，二祖泯余孑立，遂及止二憨于东门。一白一黄，尚犹吮指，余举白者名其帅，黄者称其黄，彼余携及院墙，伴余久月，累累不相忘。

    岁大秋。公祖驾鹤于岭谷，母祖腾莲置溪南。院场穷极落土瓦，被褥蘸湿似河沿。盆碗覆于溜坪地，游魂随鬼覓挂牵。家破贼雀入，邻生觅盗闲。屠户砧案空，何来以缠缠。星起而阳落，冬去且春寒。白黄亦余者，悠悠十三年。

    淋暹余之长，二犬岁岁惶。余即加冠，遂往求术。二犬彷徨则寡，流于故巷。若存羁连故念，后生前途，旷日与之见。心之不忍，私之又私。则褫离，余即漫。

    黄白者盘桓于祖地，相余不得见。累餐饥饥愫，竖尾乞人全。腰击稚童嘖，足断在西山。二犬既残何以以，余莫见闻在云端。

     一连三年载，余儿返家园。至祖居，房舍仍俨然。窗穿门颓北，梁断壁残垣。余乃入，灶塌晦其间，缸渣三两三。遍感寒意，战战兢兢，即离去。偏转于西口，屠者霍刀叽叽急，余犹观。手起而刀落，宰犬尔。不消刻白皮即落，路人皆叹屠之验。则二犬复置于其砧，余欲细睹以观私福。然大惊，其者莫非黄者乎!遂乃喝：“止!”屠者喝：“星火急于桌，片刻止不得!”速遂屠者之意而立屠之。余尚未复言，火花之间，一别两川。

    余迫而观之，乃见砧者之上是为黄，案板之下既为白。复二皮以挂连，置于其砧沿。大不忍，收二皮羽葬西墙。余哀转久觉，今日我为人，尔等尤为犬。刀割剜心痛，汝等以何言。倘今余置砧，万分祈生怜，唯求荫神至，死灰何以燃。

    是夜，宿于邻家院。青男待余优甚，伴谈古前，酩酊而醉，寝于席前。至大夜，猛闻院犬吠之大，余即醒。家青即出，是亦走贼盗寇袭奔，然犬至不得出，相持于农库。贼拾铁击犬而顺逃，犬腿断匐地以即倒。青乃啐，犬即勒。余惊曰：“何以毙犬乎?”青曰：“犬既残，何以留?”余莫言。

    天大亮，余欲行。青欲指犬留余烹尝，余拜别。行至地界，择一硕石立于荒。遂题诗镌刻于其上。

    曰：夙不成眠应警门，

            贼寇入来命相侵。

            人言残犬复何护，

            釜上翻身命不存。